京城的冬夜，冷且寂寥。在金融街某酒店內(nèi)，剛從華爾街抵京的胡立陽與助手一起對新書《胡立陽股票投資100招》做第221遍校對。餐廳的客人陸陸續(xù)續(xù)走光 了，他還用略帶沙啞的嗓音在為臺灣和A股用語上的細微差別而爭執(zhí)。這位50多歲的男士和藹可親，雖然頭上罩著“華爾街神童”“亞洲股市傳教士”種種榮耀， 可在爭辯中并不咄咄逼人。

    這是我和胡立陽的首度深談。之前，曾聽說他33歲就履任美國著名美林證券的副總裁，在臺灣創(chuàng)出從早到晚一天連續(xù)演講7場的“吉尼斯紀錄”，而他的喉嚨也曾 因演講過度而兩次手術。與這樣叱咤海外股市的風云人物面對面，我心里不免有點忐忑不安。不過，他的幽默和風趣很快就化解了我的顧慮。

    數(shù)飛機票的潦倒日子

    “剛畢業(yè)那會兒，我的工作就是數(shù)飛機票，整天搞得臉上臟兮兮的?！焙㈥柟笮ΑＴ诿绹x完MBA后，他進入美國一家著名的汽車公司工作。說是做會計， 其實就是幫那些整天出差在外的工程師們報銷飛機票。美國的飛機票中常常夾雜著紅色和藍色的復印紙，他經(jīng)常用手指蘸了唾液一張張地去數(shù)機票，如果稍微不經(jīng)意 間手指在臉上一抹，可不就頓時就成了唱京戲的花臉？記得有天下班，他沒有洗臉就直接回家了?？粗拇蠡槪矣洋@呼：“你是不是被誰揍了？”

    數(shù)了近一年飛機票，每日機械重復的勞動讓胡立陽感到無比厭煩。不過，想到按照公司規(guī)定工作滿一年就可以加薪，他的心里還是充滿了期待與憧憬。然而，一年終了，公司老板卻沒有絲毫動靜。好心的同事們給胡立陽出了個主意，讓他直接去找老板談判。

    專揀了一個悠閑的周五下午，胡立陽來到了老板的辦公室，正準備去享受度假的老板很和氣地為他沖了杯咖啡。“我想、我想向您辭行了，因為對面那家公司可以每 月給我1500美元?！彼麌肃榈卣f道，心里卻充滿希望地想，老板即使只在原1000美金月薪的基礎上多給200美金，也不枉這次談判?。】墒?，他的如意算 盤落空了。對這個經(jīng)常上班聊天的亞洲小伙子的請辭，老板緊握住他的手表示衷心祝賀。就這樣，胡立陽經(jīng)歷了人生第一次失業(yè)。

    免費午餐吃來的機會

    工作的滋味如同雞肋，失業(yè)的滋味卻比雞肋更糟糕。在重新找到工作之前，胡立陽的生活過得慘慘淡淡，兜里僅有的1000美元曾讓他苦苦支撐了3個月。在失業(yè) 的日子里，他甚至連廉價的面包都買不起，在室友的建議下，每天靠喝三碗綠豆湯艱難維持生計?！爱敃r喝得臉都發(fā)綠了，后來看到綠豆湯都想吐……”說起從前的 苦日子，胡立陽如今是一臉輕松。而當時，他卻沮喪到了極點，因為在美國硅谷他已經(jīng)吃了很多家公司的閉門羹。原因不為別的，只為他的工作要求太奇怪了。

    每次面試，他都要與人事經(jīng)理約法三章。其一，因為數(shù)飛機票數(shù)怕了，所以行政工作越少越好；其二，能夠盡情聊天，最好可以從早講到晚；其三是薪水稍微高一 點。然而，就是這3條把很多公司都嚇怕了，以為他精神有點“貴恙”，有家公司甚至還把部門員工集中起來聽他重述要求，把他當“精神病人”來逗樂。但胡立陽 并不認為自己瘋了，在絕望中他堅持著自己的夢想，直到有一天他遇到了生命中的伯樂。

   “伯樂”的出現(xiàn)還得拜饑餓所賜。那天中午，饑腸轆轆的胡立陽揣著僅剩的27美金游弋在硅谷的大街上，突然他的鼻子被蛋糕的香味所誘惑。循著香味，他來到一 家證券公司的門前。原來這家券商為吸引客戶安排了豐盛的甜點和咖啡?？墒菃栴}在于，胡立陽在吃了6大塊蛋糕、喝了2杯咖啡后卻身無分文去開股票賬戶。于 是，他被客氣地“請”到了經(jīng)理室。戲劇性的是，當經(jīng)理聽完這個華裔小伙的3個要求后，竟一把抱過他，激動地連聲說，他正是自己多年來一直尋找的最愛聊天的員工。   

    電梯里關鍵的38秒

    證券經(jīng)紀人的位置恰好滿足了胡立陽的3個要求。在上世紀70年代末，他開始了早上6點上班、凌晨2點收工的經(jīng)紀人工作。那時候，他每天要給潛在客戶打 500通電話，最短的通話時間僅為數(shù)秒，面對客戶的拒絕他沒有放棄，有時打電話甚至聊到嘴角流血?；氐郊液螅€要跪在不足10平米的公寓里畫K線圖，分 析各種股票的走勢，以便隨時接受客戶的咨詢。因為地面潮濕，長期跪地工作的他，膝蓋患上了嚴重的風濕病，尤其在股市變盤時疼得更為厲害，以至于后來為他做 檢查的臺灣醫(yī)生開玩笑說，想傳染他的風濕。

    這終歸是玩笑，然而卻也不失為胡立陽將股票融入了生活，從而獲得一種來自生活的敏感能力的佐證。這為他后來在美林任職期間，逐漸完整地形成了自己的投資理 論打下了基礎。比如，他從湖面上群山的倒影中領悟到了量為價先的道理，而他獨創(chuàng)的“農(nóng)夫播種術”、“地心引力說”、“牧羊人理論”也是從生活中頓悟而得。 一次，他去英國看望同學，同學家只養(yǎng)了200只羊，卻比鄰居家過得還富裕。胡立陽很納悶地向同學的父親求教。老人說，養(yǎng)羊要精不在多。他對每只羊都照顧得 非常周到，所以比賽中經(jīng)常拿冠軍，僅僅是獎金就勝過鄰居家500只羊的收入?；氐饺A爾街后，豁然開朗的胡立陽開始像養(yǎng)羊那樣養(yǎng)股票。每天只盯住20只股 票，通過日成交量和換手率來判斷個股的啟動點。這就是后來他著名的“牧羊人理論”。

    然而，當年懷揣著這些理論的年輕人，并不足以借此升職到更為理想的工作崗位。為了得到老板賞識，他想到了電梯。有一則著名的軼事是：香港明星周潤發(fā)未出道 時，就經(jīng)常候于無線公司的電梯口，每見公司頭面人物出入，就迎上去親切問候，最后他那經(jīng)典的笑容終于打動了一位貴客，周潤發(fā)從此迎來了事業(yè)生涯的轉(zhuǎn)機。

    胡立陽則在投資界重新演繹了這則軼事。不過，這也是一招險棋。因為美林證券的老板不僅脾氣大，而且還有人高馬大的貼身警衛(wèi)，從來沒有任何美林員工愿意與老板同乘一梯。但胡立陽卻認定升遷機會就在電梯中。

    為此，他反復計算了電梯從公司大樓的底層運行到頂樓的時間，僅僅38秒鐘。有天早晨，他非常勇敢地和美林老板同時踏入了一部電梯，可是當胡立陽雙手把自己 的名片遞給老板時，這位高高在上的美國老頭卻連正眼瞧都不瞧一下。電梯里氣氛相當?shù)貙擂?。“我恨不得有條地縫可以鉆進去！”20多年后他依然清晰地記得當 時的每個細節(jié)。

    怎么辦呢？在電梯運行只剩下18秒的時候，胡立陽有了新主意。他用手拍拍老板的肩膀，故做輕松地問：“你是新來的吧？這是我的名片，希望以后可以幫到 你?！彪m然依舊是傲慢與冷漠，但老板這次接下了他的名片，還向他說聲“Thank you,I will call you later.”（謝謝，我以后會找你的）。

    后來，公司老板真的找他了。之所以這么做，不光是為了平衡亞裔在領導層中的比重，更是為褒獎他為公司做出的貢獻——作為經(jīng)紀人的他，擁有的客戶量是公司頭 名。同是電梯的緣份，周潤發(fā)在香港出演《狂潮》一舉成名，而大洋彼岸的胡立陽也在美國人狂熱的投資熱潮中榮登全球最大證券公司副總裁寶座，拿到了天文數(shù)字 的高薪，一家人在硅谷生活得逍遙自在。然而，誰也沒有料到，就在事業(yè)如日中天的時刻，胡立陽卻選擇了從華爾街隱退，應邀回到臺灣擔任“證券市場發(fā)展基金會 秘書長”，在島內(nèi)推廣證券投資。

    去阿拉斯加賣電冰箱

    美林的同事們半開玩笑地為他餞行說，“你回臺灣去傳授股票投資知識，好比是去阿拉斯加賣電冰箱?！笨墒呛㈥柶贿@么認為，從小養(yǎng)成的叛逆勁兒又來了。他 較勁兒道：“如果需要賣冰箱，就是創(chuàng)造條件也要把它賣給愛斯基摩人?！钡?，上世紀80年代中期，證券開戶人數(shù)僅僅占臺灣人口的1%，在許多臺灣人眼里， 股票還是陌生的舶來品，“創(chuàng)造條件”談何容易！

    胡立陽現(xiàn)在還清楚地記得，剛回到臺灣時，他的演講會聽眾門可羅雀，最多的時候也不過是區(qū)區(qū)5人而已。“事后我才發(fā)現(xiàn)，這5個聽眾竟然還都是電影院的場地管 理人員！”胡立陽大笑著調(diào)侃自己。不過，本來就是從艱難困苦中熬出頭的他，不再畏懼這些“最難熬的時候”。當年，遵循家父意愿在臺北讀完工科后，胡立陽沒 有繼續(xù)走已經(jīng)被設計好的工程師道路，選擇了遠走美國讀自己喜歡的商科。叛逆性格使得他被迫斷絕了來自家庭的經(jīng)濟支持，依靠獎學金才修完5年本碩連讀課程。 胡立陽自謂這段磨練對其性格的形成影響深遠。

    隨著臺灣牛市賺錢效應初現(xiàn)，越來越多的島內(nèi)投資者開始弄潮股海。終于，胡立陽的聽眾漸漸多了起來，名氣也大了起來，回美國探望妻兒的時間也少了。1986 年，臺灣股市剛剛沖到800點，回到島內(nèi)不久的胡立陽就口吐狂言預測說：臺灣股市將沖上8000點，一輪波瀾壯闊的牛市即將到來。膽敢這樣預測，胡立陽有 自己的依據(jù)，那就是他多年在華爾街研究總結(jié)出，只要開戶人數(shù)還沒有占到總?cè)丝跀?shù)的10%，市場就不會轉(zhuǎn)熊。“證券市場發(fā)展基金會”的胡“秘書長”發(fā)狂，島 內(nèi)各大媒體卻不敢也跟著發(fā)狂，沖上8000點？這未免太離譜了！于是，在記者發(fā)稿時，25家媒體的新聞標題不約而同改為“胡立陽預測臺股將沖過千點”。看到報道后，胡立陽感到很奇怪，媒體怎么少說了7000點呢？一位 報社總編輯回復他說，“胡‘秘書長’，您可以亂講，我們可不能亂寫，否則會被雞蛋砸死的！”不過，讓這位總編輯沒有想到的是，臺灣股市果真從800點開始 啟動，直奔12000而去。胡立陽也隨之名聲大振，被島內(nèi)投資者親切地稱呼為“股市之父”。

    由此，愛聊天的胡立陽開始了四處演講的股市傳教生涯，曾經(jīng)連續(xù)3年每年演講都超過千場，一天連講7場都成為了家常便飯，在東南亞國家的媒體上也能頻頻聽到 他的聲音。“經(jīng)常從這個電視臺的直播室出來就進到那個電視臺的化妝間，好在臺北的交通不那么塞車。”胡立陽連比帶劃地回憶說。跑步去電視臺趕場或許不算夸 張，最讓人瞠目的一個說法是，曾有一次因為聽眾太多，堵住門口，作為主講人的胡立陽反而進不了會場，最后只好請8位保安抬著登上演講臺，盡管如此，他身上 的西服還是被扯破了。

    姑且不論傳言的真假，筆者所能了解到的情況是，胡立陽在深圳的演講很火爆。去年11月底，我曾經(jīng)請在媒體的好友為他在深圳的演講錄影。事后，好友感慨說， “連廣州的投資人都涌到了深圳會場，胡老師講得很適合觀眾胃口，我還沒聽過能夠把投資如此娛樂化、生活化的演講。”的確，聽過胡立陽演講的很多人都會被他 身上的激情所感染，而這，也正是他能夠“在阿拉斯加賣電冰箱”的力量所在。自稱很富有passion（激情）的胡立陽，把跟人聊股票作為終身事業(yè)去經(jīng)營， 不僅“生命不息，聊天不止”，而且還以書載道，把點滴投資心得結(jié)集出版，在臺灣創(chuàng)下再版23次的記錄?！拔蚁Ｍ軌蜃弑榇蠼媳?，把立陽系列指標與投資大 眾分享”，胡立陽告訴我，這是他退休前的夙愿。